第一章焦尾寒
第一节·盐霜映月
子时的梆子声,如同沉闷的丧钟,悠悠漏过三重宫墙,在掖庭这片清冷的天地间回荡。那声音,仿佛带着无尽的沧桑与哀怨,钻进每一个角落。此时,谢兰舟正跪在掖庭西角的青石阶上,单薄的身影在寒风中瑟瑟发抖。她腕间的冻疮,像是丑陋的疮疤,正艰难地渗出黄水,在这腊月的严寒里,散发着丝丝缕缕的痛苦气息。
面前的铜盆中,崔望舒的月华裙随着井水的波动轻轻起伏,宛如水中飘零的花瓣。裙上的缎面暗纹,本应是精致而华丽的,此刻却被冰碴残忍地割成碎鳞,仿佛在诉说着命运的无常。腊月的寒风,如同一头肆虐的猛兽,裹挟着细盐粒子,如暗器般刮过谢兰舟的面颊,那刺痛感,瞬间将她的思绪拽回到三年前那噩梦般的场景。
她仿佛又看到了父亲悬在盐政司衙门的脚尖,那双云头官靴,结着一层厚厚的冰棱,在微弱的光线中闪烁着冰冷的光。靴底的赭红土,与盐粒紧紧粘连在一起,在青砖地面上拖出一条蜿蜒曲折的血河,那血河,仿佛是命运的诅咒,将她的世界染得一片血红。
“罪婢!这料子可是蜀锦局三百绣娘赶了半年的贡品!”掖庭令那尖锐而又愤怒的声音,如同炸雷般在谢兰舟耳边响起。紧接着,藤鞭带着呼啸的风声,毫不留情地抽在她的肩胛上。谢兰舟只觉一阵剧痛袭来,身子不由自主地一歪,铜盆中的污水顺势泼洒而出,瞬间浸湿了月华裙的裙裾。
就在这时,谢兰舟敏锐地察觉到,裙裾第三道褶痕处突然显出异样的凸起。她强忍着肩胛处的疼痛,下意识地伸出指尖,轻轻抚过苏绣的背面。这一抚,她的心中陡然一惊,竟是掺了铁粉的绣线。那些铁锈与粗盐,不知历经了怎样的揉搓,竟结成了坚硬的痂块。当痂块蹭过她冻疮时,发出沙沙的声响,那声音,仿佛是生铁在皮肉上无情地研磨,每一下,都钻心地疼。
铜盆中的倒影,在这混乱中突然扭曲起来,如同一面破碎的镜子,映出父亲咽气那夜的惨烈光景。永昌元年冬月十七,盐政司衙门的横梁,在寒风中咯吱作响,仿佛不堪重负。谢明远青灰色的脚趾,悬在那份倾注了他无数心血的《漕运改制疏》上方三寸。当时,她不顾一切地扑上去,想要抱住父亲的双腿,可父亲官袍下摆的冰盐,却簌簌而落,砸在青砖上,竟诡异般地拼出“清江浦”三字。那三个字,如同三把利刃,直直地刺进她的心里。
“用这个。”掌事嬷嬷冷漠的声音传来,她倾壶倒下蔷薇露。琥珀色的香脂,在冰水中缓缓化开,顿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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