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昭迈进明珍宫时，明妃正在揉桃花酥。鎏金缠枝熏笼烘得满室生暖，姐姐葱管似的指尖沾着面粉，腕上翡翠镯子随着揉面动作轻轻磕碰瓷碗，发出碎玉般的清响。
“阿昭快来尝尝新酿的棠梨蜜。”沈明用银匙敲了敲青瓷坛，琥珀色的蜜浆裹着雪白梨瓣，“是你最爱喝的。”
沈昭捧着温热的琉璃盏，喝着熟悉的棠梨蜜，看到姐姐鬓角新添的白发在暖阳里泛着银光。她才三十出头，怎么就有白发了呢，这场景让她想起母亲病逝前的样子，也是这样的憔悴。
“昨日陛下赞我手巧。”沈明突然开口，将桃花酥摆成并蒂莲形状推给沈昭，“说若是有人帮着打理小厨房，或许能常来永宁宫坐坐。”
沈昭知道姐姐言外之意是想让自己一同入宫侍奉皇上，这也不是姐姐第一次提起，只能低头不语，一味地喝棠梨蜜。
银匙在盏沿磕出清脆的响。沈明盯着蜜浆里沉浮的梨瓣，想起皇帝枯槁的手掐在自己颈间，笑着说说她的喘息声像濒死的狸猫。
“阿姐，碧书阁的桃花也要开了。”沈昭将琉璃盏推远些，“等天气暖和，我采些来给你做桃花姬。”
沈明的手顿了顿，突然一股痛感从背后传来。她慌忙背过身去，金丝楠木食盒里传来瓷器碰撞声。沈昭这才发现姐姐后颈上的抓痕。
“这是新做的杏仁酪。”再转身时，明妃眼底的痛楚已化作春水，“加了南海进贡的椰髓，最是养人。”
沈昭舀起一勺乳白凝脂，忽见瓷碗内壁闪过诡异的光。抬眸时姐姐十指紧握，指节泛出青白。十年前冯娘子克扣炭例的那个雪夜，姐姐也是这样攥着母亲遗物，将最后半块炊饼塞进她嘴里。那是这个懦弱的姐姐罕有的强势。
甜腻的乳香漫过喉头时，沈昭忽然记起今早萧珩来府中询问时的警告：“深宫里的吃食，总要验过三遍才好入口。”
沈昭并不是第一次入宫，且每次都只出入长姐寝宫，便并没有把此话放在心上。可此时，她的意识逐渐模糊，萧珩的嘱咐却愈加清晰。
鎏金自鸣钟敲响申时的刹那，殿外传来宦官的尖声唱喏。
沈昭想起身却跌坐在地，锦凳上铺的缠枝莲纹垫不知何时浸透了迷离香。视线模糊前最后看到的，是姐姐跪在蟠龙纹地毯上深深叩首：“求陛下垂怜臣妾幼妹......”
沈昭在龙涎香中醒来时，锁骨处正贴着块冰凉的玉牌。老皇帝浑浊的眼珠倒映在她瞳孔里，像两团将熄的鬼火：“你这双眼，比明妃当年更像她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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